羊祜以德服人

□ 陈甲取

古来征战沙场，敌我双方必然杀个你死我活，若一方不幸身死，对方拍手称快还来不及，又怎会为其伤心！但西晋年间，却有这样一位名将，在他去世时，不光本国百姓为之伤心痛哭，就连其敌对国士兵也为之黯然泪下，将“以德服人”的定义诠释到了极致。此人就是西晋开国元勋、第一流名将羊祜。

羊祜，小名叔子，出身于泰山羊氏，爷爷是东汉“悬鱼拒贿”的南阳太守羊续，外公则是大文学家蔡邕，岳父是三国大将夏侯霸，姐姐则是晋景帝司马师第三任老婆羊徽瑜，可说是典型的“高富帅”。但这唬死人的背景并非羊祜名扬千古的理由，行走江湖，羊祜靠的是以德服人。在朝廷当官时，羊祜谨言慎行，从不结党营私，他举荐了不少贤士当官，事后就把推荐手稿烧掉了。因为他做好事不留名，以致不少人喜从天降地当上官后，想感谢都找不到恩人，都不知道是羊祜举荐的。

作为武将，羊祜却没有赳赳武夫的粗豪，他“博学能属文，身长七尺三寸，美须眉，善谈论”，更像是一位文质彬彬的潇洒儒将。羊祜坐镇襄阳守边时，采取的是怀柔政策。晋军缺少粮草时，有时就顺手收割了吴国已经成熟的稻谷，羊祜就派人给田主同等价值的绢作为补偿。牛马如果跑过了界，也都给牵着送回去。即便是打猎的时候，羊祜也约束部下不许越过晋吴边界，若是吴军猎杀的野兽受伤后跑到晋国境内来，他也都让士兵给送还了。

羊祜很少主动与吴国交战，也不爱玩阴的，要打仗就提前通知对方，大家大大方方干一仗，绝不玩偷袭暗杀那一套。这样一来，帐下谋士觉得有计没处使了，就乱出鬼主意：“将军，咱来个夜半突袭吧，打吴狗个措不及防。”羊祜微微一笑，也不答话，把杯一举说：“来，喝酒，不醉无归。”谋士喝了，又说：“将军你看，外面月黑风高，又是夜深人静……”羊祜又一举杯：“干了！”再说，再喝，如是再三，谋士喝得烂醉如泥，一肚子坏水都憋在肚里了。

当然，也有士兵不懂事，抓了吴军将领的俩孩子回来当人质。羊祜知道后，派人赶紧护送回去。两个小孩的老爸感激羊祜的恩德，就带领部下来投降。吴将邓香带人来侵犯，羊祜将他活捉后，又放走了，连赎金都没要。邓香感动得眼泪哗哗的，回去找了个机会就带着兄弟们来投降了。羊祜的做法太敞亮，吴国人无比佩服，为表敬意，都不叫他的名字而尊称他为“羊公”。当时带兵与羊祜对抗的吴国名将陆抗也对他印象极佳，认为连贤相乐毅、诸葛亮都比不上他。

陆抗知道羊祜喜欢喝酒，就派人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美酒送过去。羊祜的部将劝他谨防吴人下毒，羊祜说：“那种下作事陆抗做不来，不必怀疑。”一仰脖喝得一干二净。后来，羊祜得知陆抗生病，赶紧派人将自己的特效药送过去，并特意说明：“这种特效药是最新研制的，我还没来得及服用呢，听说陆老弟病了，就赶紧送给你了。”吴国众将士劝陆抗不要服用，纷纷说：“这毕竟是敌人送来的药，防人之心不可无啊！”陆抗大笑说：“羊叔子怎可能下毒害人呢！你们太多疑了。”当场服用，没几天就康复了。

陆抗在前线和羊祜相守相知相亲，原是无比和谐，但两人的感情并非一帆风顺，吴国末代皇帝孙皓就抓狂了，派使者去责问陆抗：“朕是让你去保家卫国、开疆拓土，不是让你去发展革命友谊的。你跟姓羊的卿卿我我，是几个意思？”陆抗理直气壮地说：“这事能怪我吗？人家羊祜玩的是以德服人，我要是不配合，失了人心，咱吴国的人还不都跑晋国去了。”听到这回答，一向残忍暴虐的孙皓居然无言以对。

羊祜病逝时，正是隆冬时节，晋武帝亲自为他穿上孝服，痛哭流涕，泪水流到胡须上都结了冰。荆州老百姓赶集时听说羊祜死了，当时就连生意也没心思做了，十里长街上顿时哭声震天。而吴国守卫边疆的将士们也黯然流泪，默默为羊祜点上柱香。

因为羊祜的名字“祜”与户谐音，从那以后，荆州人为了避讳，就将房屋的“户”改叫为“门”，还把郡县里的“户曹”一职改为“辞曹”。而襄阳的老百姓为了纪念羊祜，在羊祜生前常去游玩的岘山建庙立碑，逢年过节，都有老百姓自发上山祭拜，睹碑思人，往往泪流满面，漫山遍野的哭声震天，名士杜预因此把碑称作堕泪碑。

羊祜临终前推荐杜预代替自己的职务。两年后，杜预按照羊祜生前的军事部署，一举平灭了吴国。在庆功宴上，晋武帝以酒洒地，眼含热泪说：“这是羊太傅的功劳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