樟树

□冯强

我外婆住在十六铺，小时候每逢周末，我们兄弟几个常赖在她家，夜里躺床上，可听到黄浦江上传来轮船不紧不慢的汽笛声，还可闻到床边樟木箱隐隐传来的暗香。后来，这几个能有效防蛀防霉的樟木箱传到了我母亲手里。这样的情景，使我从小就对樟木香、对樟树有一种特别的感情。

那时候，上海市中心的行道旁、弄堂里，很少有樟树。不过，我就读的上海市力进中学，原来是座栽有樟树的花园洋房，它的花园被改成操场时，保留了入口的那棵高达二三十米，差不多要二三个成人才能合抱的樟树。它的树枝每隔一年，总要整修一下，此时，整枝溢出的樟树香随风飘荡，弥漫在整个操场，会钻入每个教室，久久不散。我们的教室在二楼，夏天，那蓬蓬勃勃的枝叶可遮住烈日，偶尔还会有让人走神的蝉鸣从浓密的枝叶中传来，让人领略“蝉噪林逾静”的感觉。冬天，当西北风刮来时，紧闭的窗户，仍会传进树叶的“沙沙”声。那时我曾疑问，为什么樟树叶子不怕冷，它的叶子在大冬天居然仍保持着绿色，仍充满了活力。

我们小时候十分少见的樟树，现在已随处可见，在石化地区，它早就蔚为大观，成为行道树和小区里的主要树种。我曾住过的十村，就有许多高大的樟树，最大的一棵是在一个十字路口，文友潘兄曾特地去量了它的胸围，据他说，这棵还不是石化之最。然而，这棵说不定可进前三甲的樟树，是看着我搬进十村，又看着我的孩子出生，无数次从树下经过，眼见樟树越来越挺拔，而我们却步入了中年、暮年。

后来发现，比十村还要魁伟、壮观的樟树，居然近在眼前，就在梅州新村的街心花园里。我在这个新村住了七八年，而且说不定曾经常在这棵树前走过，不知什么原因，竟未发觉。直到最近去新村居委会联系工作，才猛然发现了它的存在。它在街心花园里就像一个健美运动员，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的匀称身材和俊朗样貌。或许这棵樟树周围是开阔的绿地，生长的条件比较优越，树的样子才特别健硕？或许是这儿的土质好，适宜樟树成长……那天正当我远远打量它，于疑惑中自问自答时，天忽然下起不大不小的雨来，我急忙躲入树下，才免于被淋湿的狼狈。此刻的樟树让我感到了它给人以庇护的魅力，这样的魅力，是需要栽树人以十年、百年前赴后继的悉心照料才能换来。至少，后人是不会忘记那些颇有远见的栽树人，不会忘记他们的精心栽培和养护。他们的努力，为我们带来了福音。

石化的樟树之大之多十分可观，但与我在丽水、婺源见过的树龄千年、遮阴数亩的巨樟相比，还是连小弟都称不上的。然而，它们从远处移植来，适应能力、抗衡能力，就此也得到了锻炼。我曾亲眼看见在修路中，有些樟树露出断根。到这时，它们还在散发自己的馨香。这需要多么顽强的毅力啊。

倾情樟树，我见樟树多妩媚，料樟树见我应如是。我好像是在自己心里种上了一棵樟树，这棵樟树会一直牵着我外婆的手，牵着我母亲的手，牵着我们全家的手，用它特有的馨香帮助我们。樟树，你知道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