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!

我知道了

2020年10月16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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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版:文学
2020年10月16日

童年的零食

□王伟英

童年的零食,总是在时光深处飘着甜美的味道,让我一再地遥想……

记忆里的零食是从麦芽糖的香甜开始的。那时,天天盼着来货郎担。只要听到拨浪鼓的响声,就知道那是换麦芽糖的货郎来了。我们会飞快地跑回家里,把平时偷偷积攒、塞在角落里的空牙膏壳和废塑料纸拿出来,换“老糖”吃。旧衣服也是可以换的,但那个年代都是“新三年,旧三年,缝缝补补又三年”,哪家孩子敢把旧衣服拿来。

货郎总是一手拿一根粗棒子,一手拿一块薄铁皮,“叮当叮当”,一小块一小块的麦芽糖就敲下来了。

我总是如获至宝捧在手里,回家坐在小凳上,慢慢吃起来。脆脆的、奶油色的麦芽糖,有些蜂窝孔,上面还覆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细粉,飘香四溢。咬一口,又香又脆,但它遇热即化,一进嘴里,软软的糖块就把牙齿给黏住了,轻轻一拉,糖丝拉得好长好长。淡淡的甜味混着麦芽的清香,顺着喉咙小溪般流进心中。吃完了,黏黏的糖浆沾满手指,我总会一点一点舔吮干净。

贫瘠的年代,甜是稀罕的滋味。麦芽糖是最现实最单纯的美味。它的香甜就这样悄无声息滋润我的童年,从此长在心海,生根发芽。如今已步入中年的我,在那些古镇上闲逛时,看见它们就会双眼发光,经不起诱惑,买上一些回家,品尝遥远的味道。

记忆深处最怀念的食物,就是猪油渣了,那是奶奶的拿手节目。

它的工艺非常简单。一大块白腻腻的猪油切成小块,放铁锅里熬、熬、熬,奶奶不时用铜饭铲将猪油翻转身,锅里“滋滋滋”翻腾着声响。小小的我坚守锅旁,看着猪油的颜色由纯白变成微黄,清澈的液体慢慢涌满锅底,阵阵异香随之袭来,是难以抗拒的诱惑。一大碗猪油装满了,冷却后凝白如玉,好吃无敌的猪油拌饭就靠它了。剩下焦焦黄黄的猪油渣,奶奶把它们盛在盘子里,不烫嘴时当零食吃,酥酥脆脆,满嘴油香,简直就是人间至味。

喜爱的零食还有酒酿。奶奶是制作酒酿的高手。看她用心地泡糯米、蒸米、放酒曲,馋虫在我心里痒得蹿东蹿西。每一次制作完成,奶奶会用小棉被把小钵子紧紧包好,放在小菜橱的顶上,让时间发酵,我们耐心等待美味。

过些天,酸酸甜甜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。奶奶像举行仪式一样,取下钵子,打开盖子,只见糯米微黄,清澈的汤汁轻微晃荡,中间还有个小凹陷,似乎我心里也汩汩冒出甜蜜浓香的甜酒酿。奶奶用调羹舀出一口放我嘴里。这是美妙的时刻,我抿紧了嘴巴,让酒酿慢慢在舌头上化开,那新鲜的香甜衬着清幽的酒气,恰到好处,丝丝缕缕流进肚子里。我舍不得全部咽下去,甜甜柔柔含在嘴里,感觉它变得越来越稀薄,心里满足得直叹气。

奶奶说,孩子,酒酿要慢慢吃哦,好东西要慢慢品尝才好。

每年端午节,蚕豆收获,放在阳光下曝晒几天,青碧色转成黄棕色。炒蚕豆就成了我们的零食了。每次我都是舍不得吃,把它放在父亲编的小竹篮里藏起来,每天把小竹篮拿出来看一下,实在馋得不行,就拿出几粒嚼得嘎嘣脆,那个香啊。大冬天,把蚕豆放在脚炉的灰上面,盖上炉盖,静静守着。没多久,就听到“噼啪”脆响,诱人的香味传出。打开炉盖,取出豆子,用嘴吹尽灰,放嘴里一嚼,既脆又香。那份等待和乐趣,记忆犹新。

冰棍,当然是夏天的点缀,主要有四分钱的棒冰和五分钱的奶油冰棍,还有一种八分钱的鲜奶冰棍,比较贵,一般舍不得买。至于两角一块的小冰砖,则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。那时妈妈在村办企业上班,有时中午回家,会微笑地拿出个小杯子,里面是两根小棒冰,冒着腾腾白气,有一点点化了。我和弟弟喜出望外,迫不及待放进嘴里,真甜真清凉。可我总是忘了给妈妈吃一口。许多次,记忆中闪过她通红的脸。

烘山芋,是寒冷冬天里的甜蜜。灶上的饭菜已烧好,灶膛里的火还有余温,妈妈早已将几个胖胖的山芋放入柴火中。等灶火基本冷却了,妈妈用火钳轻轻拨开灰烬,小心地钳出两个山芋,放在地上。我们眼巴巴盯着,太烫了,还要等一会儿。妈妈看着我们的馋样,笑着拿起山芋,慢慢剥开外皮,露出奶白的山芋肉,香气四飘,吹一吹,咬一口,软糯甜香。而今,隔着悠然岁月,依旧熟悉而亲切,嵌入生命。

那时冬天有一景,就是爆米花机放在小队的打谷场上,师傅站一边喊着“爆米花”呀!

我们像听见了集结号一般,赶忙回家舀上大米,拿上几分钱,奔跑过去,排好长队,快活得似一群麻雀。

师傅坐在小板凳上,一手呼啦啦不停拉着风箱,一手扶着摇柄匀速转动黑乎乎的爆米花炉,一会儿正转,一会儿反转。火苗在燃烧,热气在升腾,时光消融中,清甜的米香在酝酿。

“嘭”一声响,一团烟雾腾空而起,小伙伴们捂着耳朵尖叫着,马上又放下双手,盯着那个黑黑的麻袋,但见热腾腾香喷喷白花花的爆米花已倾倒在里面。

这是我童年吃得最多的零食,爆一次米花能吃上一个来月。有家境好的伙伴,爆黄豆的、爆年糕的,不过这些对我来说从没想过。我只有吃过一块爆年糕,是人家给的,酥软松脆,带着米香。

随着物质的日益丰盛,我们似乎已没有耐心守候一袋朴实单纯的爆米花了。可每一次,当听见“嘭”的声音,当看见那个熟悉的爆米花机,我会忍不住走过去,买上一袋米花糕,那是我家先生不多的零食爱好之一。

终有一天,那笨拙的爆米花机,会当作一件凝固的记忆,陈列在民俗馆中。

进入八十年代条件日渐好转,村里供销社开的小店物资渐渐丰富。最常盯着的,是杨梅罐子。透明的椭圆形罐子里,杨梅是那么小,红得几乎是黑色了,充满了诱人的酸甜味。杨梅五分钱一小包。我有几个关系很好的同学,每月总有那么一次,有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分钱、两分钱的凑一起,买一包大家分享。吃杨梅的时候,大家都“啧啧”有声,酸中带甜的味道很回味。舌尖上反复搅着拌着,直到那核硬楞楞地刺痛舌头,才恋恋不舍把核吐出来,核都已呈白色了。

再后来,橄榄、话梅、动物饼干、山楂片、桃酥饼、上海面包、方块蛋糕等,每一样都是美妙无比,每一样都是回味无穷,深入骨髓。

可是现在,那么多的新式糕点、那么琳琅满目的零食,哪一样,能让我们回味再三呢?能让我们念念不忘呢?究竟是什么,改变了我们零食的滋味呢?

时光的列车永不停歇,滚滚向前,曾经孩童时舌尖上的主角和那无上美味,渐行渐远,不会再见,但那些流淌着淳朴味道的美食,永远在记忆里熠熠生辉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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