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访泖桥

□沈荣雄

泖桥是一个小集镇，店铺林立，顾客盈门，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。但那是旧时的泖桥。泖桥，是架在泖湖上的一座五孔石桥。桥面形如卧龙，桥身气贯长虹。桥下河水清澈，甚至还能看到鱼儿在水面下欢快地游动。当然，这是我的想象中的泖桥。

历史上曾有“九峰三泖”之说法。元代诗人钱惟善有描写峰泖的诗句：“西望苍茫浴远天，芙蓉九点秀娟娟。”斗转星移，沧海桑田，九峰之丘仍耸立在广袤的云间大地，但三泖（圆泖、大泖、长泖）之水，我们只能从董其昌的《泖桥胜概》中去寻找了。其实，如今的泖桥，只扮演着一个村的名字。

一个烟雨迷蒙的下午，我与几位文友一起，踏上了“寻访泖桥”之旅。从杭州湾畔的金山卫出发，先上新卫高速，再走320国道，然后抄乡间村路。一个小时的车程，由于手机导航的偏差，竟然走得峰回路转，最后绕道到了金山北站，才驶上通往泖桥村的万枫公路。

据《泖桥村史》记载：泖桥村位于枫泾镇东北部，因地处古泖湖边上，宋代曾建有泖桥而村袭桥名。1936年时，泖桥小集镇尚有南货、烟纸、鲜肉、豆腐、水果、茶馆店等十余爿小店。光阴漫漫，物事变迁，曾经人流如梭的泖桥小集镇，如今只剩下几幢孤零的老屋，在四处张望着迎接我们的到来。

泖桥村历史悠久，文化璀璨。唐天宝六年（747年），已有高僧乃隆禅师在境内建造了澄鉴寺，为金山地区著名的古寺。明代泖桥人陈继儒曾在澄鉴寺设读书处，二十一岁得中秀才，成为著名文学家、书画家、诗人与董其昌、徐霞客等人齐名。中年时，陈继儒多次留居泖桥并主持重修澄鉴寺香印堂、清音堂，并写下了《重修泖桥澄鉴寺记》。碑石现收藏于金山区博物馆，成为镇馆之宝。

我们来到村会议室暂时坐定，听取村王书记介绍泖桥村的现状以及发展远景。经过一番酷似热烈的讨论后，我们意犹未尽地直奔澄鉴寺遗址而去。五六分钟车程，须臾之间，澄鉴寺遗址就到了。下得车来，眼前不见泖湖，身后不见泖桥，古时澄鉴寺胜景更是难觅踪影。此刻，茫然四顾，我突然产生了疑问：古老的三泖为何凭空消失？作为“桥”的泖桥原本是一座什么样的桥？而澄鉴寺遗址又会留给我们怎样的期待？

说是遗址，其实是一片临时搭建的房屋，破败不堪。斑驳的墙上，布满陈旧的裂痕。屋顶更是简陋，似乎是随意铺上去的。打开一扇锈迹斑斑、粗劣笨重的铁门，里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仓库。一摞摞、一排排，堆满了酒甏。抬头一看，屋顶漏着光。原来，这里是枫泾酒厂租用的酒基仓库。空气中混杂着陈腐和酒香的味道，令人陶醉。两根原澄鉴寺大雄宝殿前的旗杆石，被层层叠叠的酒甏包围其中。旗杆石仍然深扎在千年前的土壤里，丝毫没有移动过的迹象。坚硬柔和的石面，仿佛浸润着先人的智慧与汗水。很难想象，这两根貌不惊人的旗杆石，已然历经了1200年的漫长时光。旗杆石的下方，立有“金山区文物保护点”石碑。

在村会议室的投影屏上，王书记用一幅幅精彩的图片，向我们展示了泖桥村未来的发展蓝图。临行时，王书记还给我们每人赠送了新近出版的《打捞泖桥》一书。书中详尽地记载了泖桥的陈年往事、风情习俗以及历代歌咏泖桥的诗文。在没有古老泖桥的泖桥村里，我们只能在历史的记载和事迹中，体会泖桥昔日的繁华，重温泖桥曾经的故事。有幸的是，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泖桥，正在被热爱它的人们重新打捞起来。

也许，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，唯一不变的只有秀洲塘了。水清岸绿、波澜不惊的秀洲塘，将泖桥村与五一村南北分割。而南岸的五一村正是未来的上海乐高乐园。乐园工地上塔吊高耸，各式建筑拔地而起，已进入建设高潮期，乐园第一期力争2024年开放。泖桥村的东南边就是沪上著名景点——花开海上。历史与未来正在这里交相辉映，今日的泖桥村将迎来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。

风清地古带前朝，遗事纷纷未寂寥。

三泖凉波鱼蕝动，五茸春草雉媒娇。

云藏野寺分金刹，月在江楼倚玉箫。

不用怀归忘此景，吴王看即奉弓招。

离开泖桥村的那一刻，我想象自己走在唐时的泖湖边上，泖湖仍在陆龟蒙的诗里日夜流淌。虽然有关泖桥的传奇和传说，都已交给了清风与明月，但泖桥村的希望和辉煌，或许，就写在我们来时的路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