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若黎明

□ 晓  奕

见我哭得梨花带雨，她赶紧走过来，问我是不是想家了。我说只是银杏叶迷了眼，她非不信。

她领我在校园里转了转。去教学楼的路上有两排银杏树，她请同学帮我俩拍了一张合影，还告诉我做事要有始有终。

后来，她当了我们的班长。平时除了传达院里通知外，还会组织一些活动，舞会、滑冰、拔河什么的。大家对她的工作都挺认可。

但有人说她偏心，说那么多外地人为何偏偏对我好。比如，她总给我占座。男生一般不太好意思和女生抢位置，上课就乖乖坐在后面，但她每次都会“顺手”给我也占一个。一开始我感觉坐在前排，被一大群女生围着，还有些不好意思，但后来一想毕竟是为了学习，心里也就没有什么波澜了。选修课不在一起，她会提前弄个纸条，写上“此座已占”，贴在桌子上。她都不用告诉我，我进教室一看就知道哪个座位是我的，她的字我是认得的。她把座位占了，也把我的心占了。

我俩还经常一起上自习。她喜欢去离宿舍比较远的第二教学室，当然不是为了躲避同班同学，而是路上要经过那片银杏树。她说我看到银杏叶就会想家，我说当时只是迷了眼，她也不听我解释。每次她都要在那里逗留一段时间，十分钟或是更久。落叶时她喜欢抓上一把，散在空中，然后拽着连衣裙起舞。看样子她很开心，可不知为何，有一次她竟说，我们终将等不到我们的“叶落”。

很快，我们就闻到了空气中别离的味道。拍毕业照时我俩谁都没哭，同学之间互相问候了几句，道了个别。她把我拉到银杏树下，聊了很久。她说毕业后想出国，家里已经给她联系好了学校，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。我说我只能回老家，留下父亲一个人不放心。另外，有些话咽在肚子里好久了，再不说怕是没有机会了。

大三下学期的时候，母亲查出了肺癌，当时家里供我和哥哥两个大学生，从外面借了很多钱，实在是拿不出给她治病的药费了。我想退学，但这个想法我跟谁都没说。她从媒体上得知了我母亲患病的消息，瞒着我组织了一次募捐，第二天上晚自习的时候把钱硬塞给了我。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，想着回去的路上跟她说点什么，可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。

我跟她说谢谢，她说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，还说当时即使不是我，换做别人她也会这么做的。我不知她是不是为了让我心里好受些才故意这么说的。说完她起身在树叶里找来找去，终于找到了一片泛黄的。她拿在手里，让路过的同学给我俩拍了一张合影。我这才明白她当初那句话的意思，只不过是没想到，从始至终，竟然来得如此之快。她说第二天要送我，我说还是不要了吧。弄得难舍难分的，好长一段时间都过不去。她说也是。

黎明还未升起，我带着四年来的全部家当，手里拎着，身后背着，脑袋里装着，踏上了新的征程。学校门口，一片银杏叶挡住了我的视线，紧接着她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，“同学再见，祝你一路顺风”，我刚要跟她摆手，她却消失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