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半树黄
浅黄、深黄、青黄、橙黄、红黄、金黄……老嫩杂陈的黄。那些草叶枯黄,是植物生长代谢过程中,呈现出来的内部节奏与外在姿势。
梧桐叶的黄,是一种金黄。它的色调是踩出来的,叶落满地,飒飒作响。枝丫四散,黄绿相间,绿叶中夹杂着红褐色,别有一番韵味。
柿树叶子的黄,是一种红黄。黄中泛红,对比度饱和的暖色调,配上黝黑的枝干,让人想到这叶子间曾经挂着红果子,引来鸟雀争啄。秋已深,叶片尚未凋,它仍然坚守,显示出一片叶子的倔犟。
银杏叶的黄,是一种灿黄。这样养眼的黄,先从叶子的边缘开始的,慢慢地泛黄,缓缓的浸濡。
朴树叶的黄,是一种明黄。嫩嫩的黄,将一树涂抹,朴树的颜色变得沉稳,有油画般的厚重,整棵树都是轻盈的,在旷野上,站成一种姿势。朴树叶子,黄色里夹杂着淡褐色,单独一片叶子看起来并不是很特别,唯满树亮黄,整个世界都亮堂起来,遂成一道风景。温暖的黄叶,映衬着小院上空的碧云天,愈发显出秋日天空高远。树是静谧的,庭院平和、安详,古朴、静雅。
川端茅舍有一徘句,“朴树散花,不知去向。”朴树落花,寓意美好转瞬即逝,在我看来,它还有一树黄叶,在秋日暖阳下熠熠生辉。
紫薇树叶的黄,是一种暗黄。这种缺少一层树皮护体的树,娟秀的紫薇花早凋谢了,留下叶子半绿半黄,老远看,一树明明灭灭。
水杉是过渡的铁锈黄,随着天气变凉,它是往红的色调径直而去,最后凝练成一身水杉红,黄只是中间过渡地带。
黄连木,我在公园偶遇。高10余米的大树昂首挺立,树冠浑圆开阔,树型近乎球形,树姿优雅。想到它一树叶子在时光里旅行:早春爆出红色的嫩叶,入夏丰盈变绿,秋后则变成橙黄,满树叶子,层次分明,色彩斑斓。
画家笔下水墨丹青描摹出缤纷芸黄,将秋冬意境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清代画家龚贤的《山家黄叶图》,画中林木杂生,枝柯交错,山岭逶迤,奇峰突起,烟岚轻拂,清新淡雅,树丛山岩处,隐现茅屋。大概在古人眼里,黄叶是缤纷的色调,也是一种意蕴。陡然想起龚贤在南京清凉山上筑有扫叶楼,他独坐这空寂山林,望着满世界的树,是不舍这黄叶飘然掉落?于是便执一把竹帚,哗然有声地扫出对季节的敬意。
树叶的颜色是芸黄,不是枯黄,是草木渐渐失去水分时的表情显现。每一片叶子,都是一小块摊在掌心的阳光地图,传递的是另一种生命之美。
王太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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