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花果熟了

□ 王永冲

小区的西北隅，该是海趣馨苑西区北墙与西墙交合的角落，几株无花果树依墙而立，老干新枝错杂着。夏至一过，枝头便缀满圆鼓鼓的果子，初时青绿如翡翠，渐次晕染出胭脂红，待蒂部微微绽开细缝，露出里头玛瑙般的囊肉，不单勾着路人的眼与馋虫，连蜂蝶也循着甜香蹁跹而来。摘下一枚，轻剥薄皮，入口便是浓得化不开的甜，漫过舌尖，淌进心里。

同龄人偶聚树下，望着满枝共享的熟果，倒像见了“一锅沸水里的蚬子齐齐张了口”——“小时候，方圆几里只一户人家有棵无花果树，就长在河埠头边......”“我们常蹲在对岸望，连果子熟了是红是紫都瞧不真切。”“那时候几个野小子，背地里合计了多少回，等夜深人静就去偷......”“守树的老爷子总躲在柴门后，见了生人影儿，抄起竹棒就追，骂声能顺着河风飘出半里地......”

笑语里，话题漫到如今——无花果红透时，可有谁独吞熟果？“哪能呢，邻里们都透着客气。”“怎么个客气法？” “早发现熟果的，总惦记着喊旁人来摘。对方却笑：‘你先见着的，便先摘去。横竖明儿后儿，枝头还会挂着新的甜呢！’”“如今四季鲜果不断，家里小辈早不稀罕，倒是我们这些老家伙，还念着这份清甜......”

说起鲜果的丰盛，众人又添几分感慨：桃子便有水蜜桃的丰腴、枣油桃的脆嫩、黄桃的绵密、蟠桃的憨态；橘子里，黄岩蜜橘的清冽、砂糖橘的甘润自不必说，近年新来的“丑橘”最是讨喜，个头虽大，厚皮却松松软软，掰开来满是水汪汪的甜，后来得了个雅致名儿，唤作“春见”。还有蓝莓的紫晶、车厘子的红珠、榴莲的醇厚，品种多到记不全......尤其新鲜荔枝，前阵子看《长安的荔枝》，才知古时帝王求一颗鲜荔有多难，如今寻常人家想尝鲜，菜市场里便能拎回一篮。

话到此处，众人脸上的笑都漫成了涟漪，幸福感、获得感、安全感像枝头的甜香般悄悄漫上来。有位鬓角染霜的老者叹道：“咱们是赶上了太平盛世，过上了祖辈连梦里都不敢想的日子。该知足，更该好好咂摸这份甜啊！”